父亲没有妻子，儿子没有母亲。
儿子对父亲有着无尽的恨。
　　 屋子里几乎没有一丝光线，角落里不断有火星闪出，父亲就蹲在那里。简陋陈旧的木桌上放着父亲为他做的咸菜、煎饼，儿子将这些东西装入背包。
　　 父子俩一句话也不说。
　　 “学校要收50元资料费。”终于，儿子头也不抬地说。父亲磕了磕他那过时的烟斗，直了直瘦弱的身体，将手伸进破旧的中山装，摸出一叠零钞：一角、两角、一元、五元……
　　 “四十六，四十八块五，五十块七，五十四块九，五十五，”父亲借着门口的光亮数着，儿子不耐烦地跺了跺脚。“这五十五块钱，你先拿着。”父亲小心地说着又蹲回那黑暗的角落。儿子在门口顿了顿，嘴唇张了张便消失在父亲的烟火中。
　　 几口烟抽完，父亲起身冲了出去。门外，风猛烈地吹着，风中疾走的儿子的身影是那样单薄。父亲望了望儿子，又看了看村头的那座孤坟，眼里含着一颗一直没有流出的泪。
　　 儿子并非无情，他眷恋周围的一草一木，可他不想呆在他的身边。儿子将自己封闭起来，在孤独郁闷中打拼，自然成绩平平，这也是父亲所知道的。
　　 意料之中，儿子高考落榜。父亲更加早出晚归，儿子却足不出户，只是偶尔去原来的学校走走。
　　 “我盼着离开他，考大学是我唯一的机会，为什么老天要把我留在我最恨的人身边？妈妈，难道我仅有的一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吗？告诉我为什么！我要复读，可他……”儿子在日记里一遍遍地呼喊，“妈妈，如果有你在的话，事情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小鸟学飞，鸟妈妈紧跟在后面；小鸟休息，鸟妈妈轻抚它的翅膀。儿子停在校园的小树林里，认真看着这一幕，“我也曾有一个呵护我的妈妈……”
　　 “袁校长，麻烦您再考虑一下，我儿子是内向点，可他一直很努力也很懂事。虽然他没给我讲过，可我知道考大学是他的志向，麻烦您让他回来复读吧，他会是个好学生的！麻烦您，袁校长……”父亲的声音传入儿子的耳朵。循声望去，父亲正躬身为校长点烟，儿子的泪顺着脸颊滑下。
　　 “我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流泪？”儿子诧异。他狂奔回家，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除了他的书没有更珍贵的东西的家，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滑过嘴角。儿子第一次认真地整理起这个没有母亲的家，第一次为那个晚归的他做饭，第一次坐在家门口等待他的出现。
　　 父亲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儿子立即钻进了屋内。桌上的饭菜整整齐齐地放着，父亲掏出几页纸和一沓不小数目的钱，“明天就去报到吧。把心放宽，一切以考学为重。”父亲靠着桌子慢慢坐下。儿子忽然跪在地上抱着父亲哽咽，因为掉在地上的，是一张卖血单，上面赫然写着父亲的名字。儿子又想起父亲躬身为人点烟的情景，心不由抽了一下。
　　 “爸，您能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吗？”父亲紧紧搂着儿子，眼里的那滴泪终于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