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日记》选抄走近西部——秦岭、大巴山区(四) 一九五九年九月七日 75个虱子 为了在国庆节前完成矿体的揭露工作,昨天我和炮工师傅们挑着钢钎和炸药匆匆赶回矿区。因急于赶路没在乡里住下,趁天未黑多走了20多里。傍晚只好在一个山坳坳里找人家投宿了。 这里住着4户人家,我被安排在魏大娘家,两位师傅到别家投宿。大爷下山串门去了,只剩下大娘一人在家。晚上大娘特地给我煮了一大碗洋芋(土豆),不一会儿又端来半木盆直冒热气的热水让我泡脚,然后挨着我坐下笑盈盈地对我说:“白天挑着担子走山路,够累的,晚上用热水泡脚能解乏。”这是进入秦岭以来第一次洗上热水脚,顿时一股热烘烘的暖流从脚心一直热遍全身。 透过那已烧红的灯草芯上微弱的光,我依稀看见大娘花白的头发,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她多像我的妈妈呀!我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一声:“妈!”喜得大娘格格地笑。她真的把我当成女儿一样,拉着我的手带到炕边说:“娃呀!今晚就和妈睡了,你睡南头,我睡北头,铺盖(被子)虽破,还得掖紧盖好,秋凉了,不要冻着。” 上炕后,我比往日更快入睡了,除了白天挑着50斤担子走了70多里山路的劳累外,洗热水脚是加快入睡的主要原因。我紧紧挨着大娘温暖的身子,沉浸在母爱的甜蜜中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被一阵瘙痒弄醒了,身上在痒,脚和手也在痒。我抓呀抓呀,手指一下捅进了被子上的窟窿里,吓得我忙把手伸了出来,心想可别把被子抓破了!可手在外面也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手腕上爬,只好又把手放回被窝里,这时却痒得更加厉害,就像患上荨麻疹似的痒得钻心。对虱子咬早已习惯了,我们这些吃千家饭、睡万家炕的“地质佬”,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找到十几个虱子,可照样睡得很香。可今夜为什么经不起咬了?我开始埋怨自己太娇气了。 在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状态下好不容易熬到了鸡叫。大娘起床了,我也随着坐起来。小小的窗洞射进了一丝丝曙光,透过光线,我看着面前的被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用双手揉揉眼,定神再看,啊!这是什么被子啊!像是一堆“猪油渣”,那块块补丁间露出了网状的棉絮,还吊着一串串樱桃大的棉球。我摸捏着棉球,软软的,滑滑的,正是虱子的暖窝!辛酸的泪水夺眶而出,大西北的人民怎么还这么苦哟!我又一次坚定自己的信念:一定要加倍努力工作,早日改变这里贫穷落后的面貌! 正想着,大娘进来了,看我还在炕上,忙说:“娃呀,昨晚委屈你了,你大爷还没来得及取烟油堵杀那墙上的虫子洞,你一定挨咬的不轻吧?”我把视线转移到炕头的土墙,哇!墙上一个个窟窿像受过袭击的枪弹眼。我明白了,大娘说的虫子就是住在这些小洞里的臭虫!原来夜里我是受到虱子和臭虫的双重袭击才被弄醒的。 我下炕跑到屋后一个大石崖下脱下衣服抓虱子,抓一个就扔在地上用鞋底搓死,还默默数着1、2、3……一直抓了75个,是我身上虱子的最高记录。 早饭时,两位师傅得知这件事,打趣地说:“虱子是‘革命虫’嘛,你的身上‘革命虫’多,应该比我们更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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