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城市的边缘

□宋海明

记得那年夏天,冒着滚滚的热浪,我提着行李在铺天盖地的浮尘、尾气、脂粉、广告牌和白色垃圾里行色匆匆,为了生活忙于打拚。不错,你越过各色人等,不经意、甚至有些鄙夷的目光所扫到的就是我——行走在城市边缘的人。

那个身着不合体的满是樟脑气息的中山装或明显是地摊货的夹克衫,望着川流不息的轿车队、自行车队喘着粗气奔波穿梭于城市东西南北的人;那个先是不知所措、羞涩而局促,后来自信而自然,最后终于从容微笑的人——就是你所看到的我,正拿着板子或刷子,面前摆放着一排标志和各种颜色,一班弟兄等活儿、抢活儿,围着一位主顾差一点就要揪下他所剩无几的头发的人们里就有我——一个因一分之差高考落榜而被甩到都市的角落,被人耻笑又被人接纳,终于和父辈们同化得不差分毫的这个人。

我自己也并不完全懂得,自己为什么要远离故乡、远离父母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寻找什么。当我在那个白雾茫茫的清晨,背离了我的那片土地到这儿来出卖汗水,做着漆工、瓦工、电焊工或者根本称不上什么工的工,一个下午搬运1000块地板砖到五楼或六楼,手磨出血、背被压弯挣得五块钱,同时出卖着另一种意义上的甚至更为辛劳的劳动的时候,你当然不会明白,为什么我的母亲曾指着满圈的肥猪、一院子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大惑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出去﹖难道还有比咱过得更好的么﹖”

不,我们还是比别人差!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冲进都市。

因为我看到了书上、报上、电视上光彩照人的生活在城市里的你——男人是“呼机、手机、商务通样样都不能少”;女人则秀气、才气、人民币嘛嘛都占全了。可你却日日抱怨着都市的喧嚣和浮躁;总是为了空间的闭塞、生活的紧迫、事业的压力而烦恼着。你半真半假半炫耀半矫情地说着渴望回归自然、走进乡下、冲出都市的“围城”。你可曾知道又有多少人期待着冲进都市的“围城”、期待着实现梦想?他们或先或后地走出世代守望的麦田,踯躅到城市边缘,试图走进你们中间,正如泳者总是想去水最深的地方。

就在此刻,我真真切切地行走在喧嚣的都市,我要实现的梦想驻留在灰蒙蒙的都市中间,我曾满是温情泥土的脚掌拍打在冰冷的柏油马路上。是的,都市很庞大,都市很繁华,可都市并不亲切,都市也没有那种令人心醉的泥土清香,更没有质朴的绝对老甚至笨拙的朋友和他们从不虚伪的情谊。我黝黑、健康、粗糙的土地般的脸张扬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见证了它的好,它的坏,但无论我怎样努力,却一直无法走进它的心脏。无论梁生宝还是陈奂生,抑或是而今的我们,那些过往的不同的日子,造就了今天彼此不兼容的从容。

是的,不兼容且从容着,你能体会到吗﹖就是你们流行说的“痛苦并快乐着”。具体说也就是手上张罗着活计,眼里望着随时随地的“不屑”和“鄙夷”,心里揣着些许的迷惑、自信和永远在延伸的梦想,与时尚毫不相干地行走在城市边缘。

“低级打工仔”你终于低低吐出这与金领、白领、粉领甚至蓝领都不沾边的的字眼。其实,如果你愿意,尽管叫我“黑领”好了。这个人群——虽然它辛劳地树立起了所有的广厦以支撑起庞大的都市,却依然会不断地被叫做“乡巴佬”——行走在而且永远行走在城市的边缘,脸上却带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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