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水乡□曹立鹏 记忆里是一个炎热的夏季，我们一行十几人来到了江南名城——苏州。在此之前，我是从没到过南方的，对南方的印象全来源于书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赞语。大抵是自小居于泰山脚下的缘故，内心深处对于众多不厌其烦赞美苏杭风光的言语颇有些不以为然：什么天堂苏杭的，再怎么也比不上我们雄伟壮观的东岳泰山，只不过凭虚名招揽世人罢了。所以对这次南方之行，便存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更提不上有什么热情。 一出苏州站，殷勤的主人就将我们迎上等候已久的汽车。车子离开宽广的大街，闪身钻进路旁的小胡同，走近了青砖绿瓦的寻常民居。只见那密布的鳞形瓦片上生着的厚厚青苔，从飞起的探梁上一直延伸到檐角边，透着浓浓的绿意。房屋大都两层，没有北方建筑的高大宏伟，细看却别有一种小巧雅致的风韵。屋边的空地或种着一棵拂地的柳树，或栽上一片不知名的花草，晨起的阳光懒洋洋地撒在上面，晶莹的露珠在阳光映射下闪出耀目的光彩。汽车在蜿蜒曲折的小巷间穿梭，偶一转身，便会见到路边的河道。两边青石砌底的房屋，敞开着一扇扇雕龙饰凤的木窗，让出中间一道清澈见底的水路，在清晨浮出缕缕升腾的雾气，在朦胧的水雾中会闪出一座突兀耸起的小石桥，横跨在河的两边。古朴、浑厚的建筑，典雅、华贵的雕饰，让人在赞叹之余不禁对这幅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写意画称道不已。这时主人才笑着向我们解释：“我特地叫司机师傅绕小路回宾馆，请远道的朋友们好好欣赏一下我们苏州水乡的人文景色。”车子里的气氛一时更加热烈。 以后的几日，我们在主人的陪同下逐一游览了苏州著名的四大园林，还到了“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寒山寺，同时无数次地穿行在苏州古城的大街小巷中。不知不觉间，我发觉自己有些喜欢上这座浑然天成、秀外慧中的江南名城了。 从寒山寺游览回来的晚上，我独自一人随意转出去，想体味一下这座江南名城表面上的韵味。在七拐八折的小巷里徘徊，眼前古老的楼台在夜幕中张着翘起的檐角，层层迭加的绿瓦上探出几棵不知名的植物，随轻拂的晚风摇摆着纤细柔弱的身躯。青石铺成的街道年代久远，被无数双脚打磨得光亮可鉴，加上地气的潮湿，初升的月光照在上面，竟有一片璀璨银光闪出来，使人有一种疑是置身于梦境的感觉。轻轻走在青石上面，脚底发出“噼啪”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脆响亮。青石街边就是静静流淌的河道了，如一面伸展的镜子铺开来，映照出夏夜灿烂的星空。站在水边向四周望去，河道两边的房子比肩而立，窗户里透着光亮，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悠扬的丝竹之音，夹杂着难懂的吴侬软语，听在耳朵里格外受用。不为别的，单就那抑扬顿挫间的婉啭之音，就能使人立时沉浸在那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意境之中。“或许这就是闻名天下的苏州评弹了吧！”我在心里暗暗猜道，却果真有着一种含蓄柔媚的韵味。 忽然一阵“哗哗”的水声打断了我的倾听，回过头来，只见一个黑影在水中缓缓驶来，前面暗红的光点随着距离的拉近而逐渐变大。临近了看清楚是一艘细长的小船，前头翘起，后面却是平直的，那点光亮原是挂在船头的灯笼。船蓬是黑色的，船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月色下晃着一根长长的橹。只见他将橹杆深入水里一探，身子轻轻晃动的同时一扳橹杆，那小船立时滑出老长一段。我就站在岸边，看他摇着橹经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兴许他也注意到了岸边的我，转过身来朝我点头笑笑，我也不由自主地向他绽开了笑容，看着那艘小船滑过我的身边，渐渐地消失在视线之外。 许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或许，我所留恋的，不只是江南水乡特有的秀丽景色，而是心中渴望的那种平和、温馨的气氛。我总是在环视周围耸立的高楼或置身人潮汹涌的大街时，想到那个宁静的夜晚，那阵悠扬的评弹，那个摇着橹向着我微笑的身影……也会在心里感叹世间的嘈杂，怀念那份久违的安宁，渴望于这纷乱喧嚣的尘世之中，寻一方安静的乐土，将养我这颗不甚安分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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