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日记》选抄
□红柳
西征前夜——东秦岭、豫西山区(二)
一九五七年九月初 三次历险记
这几天在嵴山一带工作,山并不太高,但沟深坡陡,峭壁林立,密密的灌木林和比人高的草丛加上仍继续炎热的“秋老虎”,更增加了野外作业的难度。该死的地形图又有误差,常弄得山头和村庄搬了家,以致跑了不少冤枉路。任务重时间紧,为了按时与苏联专家碰头,早晨顾不上洗脸,啃着馍馍就出发了,早出晚归成了家常便饭,自然不能每天记日记了。可这几天发生的一幕幕惊险的场面和那有趣的“误会”,对我这个刚工作不到一年的新兵来说,真是回味无穷,趁今天住在医院这难得的机会,把日记补写了出来。
第一次险情发生在燕翎关一带。那天我和顾大姐顺着一条沟谷逆沟而上进行地质观测,突然一条杯粗的大乌蛇仰着头,竖起半截身子在不远的前方注视着我们,嘴里舌头一进一出地动着,我“哇”的一声滑倒在地。大姐拔了一根小树条,劈劈啪啪直往草上不停地打,蛇很快被惊走了。在野外遇到蛇是常事,不过像这么大的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们找寻下山的“路”,我怕蛇,急于离开草丛,踮起脚眺望前方,发现在远处河滩中隐约看到一些倒下的木头,我直觉地认为这些木头是从我们这个分水岭上砍伐运往河滩的,在附近肯定有通道,于是便毫不迟疑地拔开草丛拔腿就走。走着走着,突然右脚踩了个“空”,当身体向前倾时,几根藤蔓拦住了腰部,把身体重心暂时稳定在左脚上,当时已意识到前方有陡坎,急忙伸出左手叫身后的大姐拉住我,连喊“陡坎”,大姐拉紧我把右脚抬了上来,这时我往下一看,透过树叶间隙看不见底,似乎很深,身上直冒冷汗。大姐埋怨我说:“你太心急太冒失了,万一出事,可怎么向贵组长交代呀!”我也很是后怕。来到坡底,我们好奇地回头看看刚才差点摔下去的陡坎,不由地叫了一声“哇!好险呀!”那不是一般的陡坎啊,而是几十米高的瀑布。老乡说雨季时,山上锯下的木头就是借着这个瀑布的水力送下山的。我心想,我可不是木头呀,真掉下来注定粉身碎骨了。这是我在野外第一次遇险,说真的有点心有余悸,但又觉得挺刺激的。干我们这行,每天都得面临各种危险,这正是锻炼自己意志的机会,只要大胆心细都可以转危为安的。
第二次遇险发生在一次对采矿老洞的调查过程中。那天老乡来说附近有在清朝时期开过银矿的洞子。对此我和顾大姐分开行动,她按原计划跑路线,我跟随一位向导老大爷上山察看老洞,并约定了天黑前碰头的地点。上山时听大爷说洞里常有野兽出没。所以到了洞口,我们停止说话,轻轻地移动到洞口一侧,拣起碎石扔进洞内,侧着身子静静地倾听洞里的动静。这样做一方面是探一下洞的深浅,另一方面探听是否有野兽。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只野兽冲了出来朝山下奔去,瞬时把洞口的小碎石拍起并发出沙沙的响声。我仿佛见到那抬起的黄色后蹄,搞不清楚是什么动物,身边的大爷也有点惊慌的样子。好一阵,我们才恢复了平静,我问大爷可以进洞吗?大爷说:“中”。我紧跟大爷,背贴着洞壁,小心翼翼地往洞里移动,心在咚咚地跳,眼睛直盯着黑乎乎的前方。老大爷看到地上的蹄印说刚才跑出去的野兽是头豹子,我也不敢去看那蹄印,只顾全神贯注地警惕洞内的动静,生怕再冒出什么狼、老虎之类的猛兽。洞的高度愈来愈低,只能趴下或猫着腰行走,大约几十米后,估计离开采面不远了,我极力稳住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洞壁四周岩石的矿化特征上,在手电光的照耀下,发现在洞顶板有绿色的孔雀石和银灰色的方铅矿和白色石英伴生在一起,这是一条多金属矿脉,传说中开采的银矿就是从这种矿石中提取的。此时此刻,我已被这五颜六色的矿石吸引住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已忘得一干二净,我认真地观察、素描和采集标本,带着丰收的喜悦和大爷有说有笑地下了山。
第三次是一场有惊无险的大误会,回想起来真有些啼笑皆非。那天,我们正在一个三面陡崖的山谷里工作,忽然听到有人在崖上喊:“放下斧头、电台、举起手,给俺上来。”大伙抬头往上看,只见有近20多个民兵打扮的人站在崖上,有的端着步枪,把枪口朝着我们,嘴里不断重复着对我们的命令。组长老盛急忙从兜里取出了介绍信高高举起,一边摇晃一边操着他那标准的湖北腔连声大喊:“我们是地质局的。”崖上的人根本不理会,仍然在喊着并声称再不上来就要开枪了,大家只好放下被误认为是“斧头”的地质锤和“电台”的物探仪器,由老盛领头,不得已举着双手,像战场上的俘虏一样一步步地登上了崖顶。那位民兵队长看完了介绍信后,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笑容,忙说:“对不起,误会、误会”,同时还感叹地说:“前天有小学生来报告说见到有拿斧头的人,耳朵捂着黑黑的圆东西,面前吊个铁匣子,还说这些人放着路不走,偏朝没路的地方去,准是坏人。根据学生提供的线索,我们初步判断可能和前些时候用斧头砍死一位乡干部的案件有关,所以搜找两天了,好不容易在这里发现你们,原来搞错了。唉!真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晚上到了乡上,要好好给你们压压惊。”一席话把我们都逗笑了。为了赶任务,我们作些解释之后便谢绝了队长的邀请。这场虚惊和误会,细想起来,蛮有趣的。我们这群人在老乡眼里,除了是地质队员外,有时还被误认为是“南蛮子”、“盗宝的”、“不会找路的傻瓜”及各种“坏人”。看来,今后的工作,还要继续经受种种误会的考验,对此我们并不感到委屈,反倒多了几分自豪感。
一连受了几天的惊吓,还挨过长达15小时的饥饿、淋了两场雨。昨天早晨正在山上工作时,突然胃部一阵阵绞痛,老乡们送来一些不知名的草药熬成的汤水给我喝也止不了疼痛,而且疼痛不断加剧,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老乡们只好把我绑在一把太师椅上,还撑了一把大红伞抬往山下。沿途的孩子们指着我直喊“修子”,后来才知道是“新媳妇”的意思。山下医务室给我打了一针“吗啡”,可仍没止住痛,护送我的曹大哥只好打电话告诉已到卢氏县城的苏联专家。很快专家的吉普车来了,把我送到县医院,只见医生把一根长长的银针刺入我的胃部,真神,不到1小时,疼痛减轻了,我忙感谢医生,他说“你患的是胃痉挛,再晚些来就不好治了”,多亏老乡、战友、医生、还有苏联专家救了我,一股股暖流涌上心头,我不由得流下了感激的泪水,欣然拿起笔记下这段难忘的地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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